两个事件: 中国社会溃败正在国际扩散
吴国光评论文章:本来不想再谈社会溃败的话题了,可是,新材料不断出现,也很能启发思考,于是似乎必须再写三写。“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
新材料很多,其中最为抓眼球的是,一个叫作“铁头”的中国网红新近发布了一段英文视频,显示他在日本东京爬上靖国神社入口处的石柱旁小便,并用红色喷漆在石柱上写上“厕所”的英文词toilet。还有,四名美国大学教师在中国吉林观光一个公园时被人持刀刺伤,原因尚不清楚,但已有的证据显示受害人应属无辜。
启发就是本文标题所示:中国的社会溃败已经在产生“国际扩散”的效应,“互害社会”的后果加到了外国人身上,也在扩散到中国本土之外,正在侵蚀和毒化人类社会的起码文明规范。
国际抗议中的“小流氓恐怖主义”
以上两案可以从多个角度分析,我想强调的就是其中所显示的社会溃败。如前所述,社会溃败的实质是文明规范的失效,是人际关系中充满了敌意与伤害,是“互害社会”的形成。
这也是衡量中国社会溃败究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的一个指标。拙作前两篇强调社会溃败中所表现出来的亲情的异化及熟人之间信任与善意的缺失,那可以说显示了中国社会溃败的深度。现在所谈的,则是发生在陌生人之间的事情,特别是在中国人和外国人之间发生。其实,规范陌生人之间的社会互动本就是社会文明的一大功能。生人之间本就缺乏信任,更谈不上什么情感,如果不按文明规范互动,那就很容易陷入所谓“丛林社会”的黑暗之中。在一个哪怕只是很小规模的社会,一定也是生人占据绝大多数;国际社会尤其如此。如果社会溃败在这里发生,“面积”必然很大,后果必然是具有极大发散效应的。
资料照片: 2023年8月15日人们在靖国神社排队参拜
反过来,文明社会最明显的表征之一就是对于陌生人、外国人的善意。不要说中国人排外,其实中国社会传统上礼遇客人,更特别礼遇外国人,特别重视国际声誉。曾经有句俗话说“丢人丢到国际上去了”,这是说丢人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也许这句话现在不流行了,因为一种新的社会潮流出现了。
这种潮流,第一,不知道什么叫“丢人”,不知道世上有“羞耻”二字;第二,视外国人为仇寇,与国际社会为敌,把“国际上”就是看作打骂抢偷的领域,在这样的领域似乎你干什么下三滥勾当都行。研究中国社会的人以前总强调中国人重视“脸面”,现在看,这是不是也很落伍了呢?“不要脸“是不是正在成为中国社会的新潮流呢?
资料图
那撒尿者宣称自己这么做是在抗议日本政府允许排放核污水。有人会说,难道国际上不允许进行抗议吗?要知道,抗议有抗议的规范;民主社会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抗议活动,但基本上都会遵循相关规范和法律。就说抗议日本吧,抗议者可以烧日本国旗,但你不能砸无辜者所拥有的日本汽车,更不可以见到路过的日本人就动刀子。
当然,随着恐怖主义活动的升高,通过践踏规范与法律来进行国际抗议的举动在全世界现在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我这里谈的是中国的社会溃败,并不意味着在说国际社会就没有社会溃败。再者,在公共场所便溺并视频播放之,未免猥琐下作,而以猥琐下作为荣就算在社会溃败里也可以说是溃败之甚,因为其中没有任何尊严与文明可言,恐怕只能叫“小流氓恐怖主义”吧?
专制政治催化社会溃败
再次强调:我不反对国际抗议,不管是针对什么的国际抗议;我这里讲的是抗议的“下作化”,也就是不理会最基本的文明规范,而用低于日常社会互动文明底线的手段来表达意愿、情绪、想法、抗议等等。还要再讲一句的是:恰恰是政治专制制度在不断催化这样的下作化,也就是在催化社会溃败。
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层次很多,文短不能尽论,单谈两点。第一,神社便溺者的那场闹腾,他自诩为“做一件大事”,一副义正辞严状 ,这是不是神似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的风格呢?确实有分析相信此人是利用北京鼓吹的民族主义氛围而不惜采取极端手段以达到个人目的。我们知道,民族主义的要义在于把本民族的利益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那么,这一番便溺是如何增加了中华民族利益的呢?拿“民族利益”来装潢小流氓嘴脸(和裤裆)是专制政治的拿手好戏,因为专制者有垄断如何解释“民族利益”的权力。既然国家政权可以这么干,“铁头”当然也可以这么干——和尚摸得,阿Q为什么摸不得?这可以叫做“政权示范效应”的催化作用。
第二,专制政治还有一种“政治禁绝与导向效应”,同样催化社会溃败,也催化社会溃败的国际扩散。试想,如果有个外国人要抗议中国政府的什么政策而到毛泽东纪念堂门口撒尿,那会怎么样?就算一个中国公民,也就是中国政府所称的“中国的主人翁”,能有这样的方便到毛堂门口方便吗?毫无疑问,专制政权马上灭了你!1989年天安门抗议期间对毛像泼墨的三位湖南青年,前两年直播泼墨习近平像的董琼瑶,都因此入狱。相反,做坏事在中国往往是安全的,对外国人耍流氓是中共暗自欢喜的。这样的社会能不溃败?这样的溃败能不向国际扩散?